第9章

座无虚席的教室，厚重的窗帘遮掩住了大部分阳光，投影仪射出的光束里，是不断浮动的细小微尘。

PPT刚好放映到一张仙人球的黑白照片。

“1886年，德国毒素学家从仙人掌中发现了一种能令人致幻的生物碱，并将其命名为麦司卡林。英国小说家阿道司·赫胥黎就曾服用过这种生物碱，并记录下了服用期间产生的幻想。 ”

裴晏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，手指单击鼠标，PPT切换到下一张。

下一张只有一句话。

「直觉，情感，洞察，幻想，凡此种种，皆属私密———阿道司·赫胥黎」

“从Psychopath定义被创造出来，人们又创造了很多工具来鉴定Psychopath，比方说PET，PCL-R。可除非当你某天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Psychopath，否则你永远无法凭借工具来判定一个人是否是Psychopath。”

台下一个女孩举起手。

裴晏生给了她一个礼貌的笑容，昏暗的光线剪出他侧颜近乎完美的侧影。

女孩开口：“高智商的Psychopath或许可以避开量表，那大脑扫描图像总不会有差错吧？”

“这个问题非常好。”裴晏生赞许地点了点头，说：

“阿道司认为服用麦司卡林后看见的景象是幻想，印第安人却将麦司卡林奉为窥探真神的唯一途径。在大家的认知里，Psychopath是一种人格障碍，那Psychopath，又是如何认为你们的呢？”

“我认为，如果这个所谓高智商的Psychopath只是可以避开量表，那他还不算绝顶聪明。”

女孩眨了眨懵懂的双眼。

裴晏生勾唇：“以上是我本次的展示，欢迎大家批评指正。”

台下响起掌声。

展示结束，靠窗的学生立即拉开窗帘，教室被阳光填满，刚才提出问题的女孩走到裴晏生面前，眼睛里全是崇拜：“裴学长，你好厉害啊，我特别开心今天能来听你的pre，我好希望未来能像你一样被保研啊。”

裴晏生揉了揉被镜框压得发红的鼻梁，笑容内敛：“没什么，只是我运气比较好，我能做到的的，你也可以。”

被偶像夸，小姑娘表情变得非常明亮，她伸出手：“学长，我可以跟你握一下手吗？沾沾你的学霸之气。”

裴晏生垂眸去看她伸出的手，白皙娟秀，还做着淡粉色美甲，是一只很完美的手，想切下来泡进福尔马林的那种，如果忽略指头沾着的一点中性笔油的话。

他还是握住了女孩的手：“当然。”

“天呐，我居然跟我的偶像握手了！”

女孩兴高采烈，拿出手机边走边跟室友分享喜悦。

裴晏生看了女孩背影一眼，正好最后一道窗帘被拉开，刺眼的阳光弹到镜片上，强烈的反光遮掩住他眼底一瞬流露出的厌恶。

教室只剩自己，他掏出一张消毒湿巾，细细擦拭完刚刚触碰过女孩的部分，然后从书里抽出一张精神鉴定报告，那是为了提交保研资料准备的。

上面的各项结果简直完美，裴晏生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。

“唉，可世界上又怎么会有那么聪明的Psychopath啊。”

把报告收好，离开校园时，手机响了。

是谢以棠的号码。

身体又在不由自主回味她的滋味了，裴晏生接通电话，语气稀松平常：“怎么了？”

说话的却是陈绿：“你就是谢老师的弟弟吧？谢老师刚刚在医院又晕倒了。”

裴晏生眉心一跳：“又？”

正说着话，突然又进来一个电话。

摁掉想听陈绿继续说，可那个号码远比他想象中锲而不舍。

终于不耐烦地接通。

“小舅子，你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！”

对面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。

裴晏生摘下眼镜：“是你？”

何俊彦揉揉脸上被谢以棠打出的淤青，为了面子，添油加醋说了起来：“你姐一直当着大家的面诋毁我，我一气之下还手，想不到她居然晕了。”

裴晏生卷起的指节微白，没说话。

“小舅子，我知道你姐对你一直怀着肮脏的心思，天下苦谢以棠已久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收集证据，让这个女人身败名裂？”

顿了顿，何俊彦又有些窝囊地说：“我还知道，你与薇薇两情相悦，要是谢以棠倒了，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们了。虽然我是谢以棠的男朋友，但她太过分了，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了。”

裴晏生问：“何先生要怎么大义灭亲？”

“很简单，我没想到谢以棠这个人居然这么恶劣，她很早之前就防着我了，保留给我花钱的证据，却没有给我机会留下她出轨的证据。所以你能不能主动向她献身，然后录个视频？”

献身？裴晏生又想起那个凌乱的午后，唇角上扬，已经献过了啊。

不过，被对面这个货色说中，心情着实有些不好呢。

于是他漫不经心摁下录音键，说：“让我去勾引我姐，然后呢？把这件事告诉白薇薇，你们两个顺理成章在一起？”

何俊彦一惊，脸上多了小算盘被对方戳穿的窘迫，却依然振振有词：“你怎么能这么想啊？我跟薇薇只是朋友，而且你也不用真献身，就是借这个机会留下证据，好让谢以棠身败名裂。”

“何先生，你现在用的还是我姐送你的Iphone吧？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何俊彦有点意外，薇薇不是说这对重组姐弟关系一点都不好么，怎么裴晏生连这种事都知道？

一定是谢以棠说的！

不想被裴晏生低了面子，他故作不在意：“一个破手机而已，又不是顶配款，我最近太忙，忘了换了！”

裴晏生眉间充斥着讽意，“何先生，我要是你，吃过一次录音的亏，会换一个有录音功能的手机。”

说罢，他挂了电话。

何俊彦凌乱了。

他看了眼通话时长，刚好2分50秒，又是这个讨厌的数字。

便是再不聪明的人也能知道，他又被录音了。

忍不住骂出声：“牛气什么啊！要不是薇薇喜欢你，我早就跟你翻脸了！”

何俊彦骂了一会，然后从备忘录翻出编辑好的小作文，里面全是对谢以棠呕心沥血的控诉。

他前后通读，觉得实在写得太好，谢以棠必定要身败名裂，于是兴冲冲发在了自己的微博账号上。

这个账号粉丝不少，有50多万，发出去后很快有了回复。

起先都是一些支持他的，后来便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。

终于分了，太好了，我家姐姐可算是想开了。

难评...花人家的钱说人家控制你。

“哼，一群只为金钱而活的凡夫俗子！”

何俊彦把质疑的评论挨个删除，放下手机美美睡了一觉，等待第二天谢以棠身败名裂的消息。

结果一觉醒来发现事情超出了预期，他居然上热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