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:2024-07-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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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成了个瘸子后,郑书意却执意与我成亲。
众人都说,她对我用情至深。
直到我发现她给我兄长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笺,字里行间满是对他的爱慕与思念。
而我却是她信中的讨厌人。
“若非他脸与你相似三分,我又怎会正眼瞧他。”
“行舟,他自瘸了腿,便不再有你半分的儒雅之姿,我心里当真嫌弃至极。”
“你再等等我,等我有了功绩,便弃他,嫁你为妻。”
再后来,我随大军出征,横纵八方,立下战功。
陛下尊我意愿赐我和离书时,郑书意却红着眼紧紧拽着我的衣袖,哭求我别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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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侯爷,夫人回来了!”
听到小五的声音,我将那些信笺放回原位,回到寝房。
她一见我,便扑进我怀里,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声声夫君。
成亲五年,她依然这么黏人。
若放以前我定然已将人抱起,狠狠亲了上去。
可现在,我只是站在那儿,什么也没做。
她抬起头,眉眼微弯似撒娇。
“夫君今日怎么了?不高兴吗?”
说着,她从袖中掏出个平安符晃在我脸前,笑吟吟道:“我特地去香山寺给夫君求的,那里人好多,我等了很久。”
我依旧没有说话,眼睛却渐渐变得湿润。
她见状忙关心我。
“夫君可是腿不舒服?”
郑书意松开紧抱我的手,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瓶,里面装着治腿疾的药膏。
这些年,她日日将那只小葫芦瓶带在身边,我以为她是真的爱我、是真的担心我的腿伤会随时复发。
可直到我看到那些信,我才明白,或许只是因为那小葫芦瓶是我兄长亲手做的。
她搬来一张椅子让我坐下给我上药。
动作轻柔小心,她脸上神情也是温柔的能溺出水来。
“夫君这伤,看的我心如刀绞。”
“我真想替夫君受过。”
她抬起头,眼睛里满是心疼。
她演的当真是好,竟让我信以为真了这么多年。
那声声入耳的夫君,曾经听得心神有多荡漾,如今便有多可笑。
从前她唤我阿衍,成亲后,她唤我夫君。
众人都说,她对我用情至深。
可如今我才明白,阿衍是我谢司衍,但夫君这称谓却可能不是我。
她将我看作兄长,如今唤的也是他。
我微垂眼睑,问她:“你如今怎么不唤我阿衍?”
她忽然愣住了,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,开口解释:“夫君...是充满爱意的称呼。”
呵,的确是充满爱意,但却不是对我。
她在信中写道:若唤了他的名字,便不能再对你表达爱意。
意思多明显,可即使这样,我仍是不死心。
“那你当真自小...心悦于我?”
我与郑书意自幼一起长大,一起读书识字,两人亲密无间,就连喜爱看的兵书都是一样。
两家人都说我们很般配。
还说等她及笄之年时,便两家结亲。
郑书意对此也没有丝毫反感的模样,有时候还会羞涩一笑,俨然一副姑娘神态。
但后来我忘了,忘了我兄长也和我们一同长大。
兄长性子清冷沉稳,平时大多是在习武,偶尔也会和我们一同玩闹嬉戏。
她及笄那年,我派人去了将军府提亲,但后来他们以小女还小为由拒绝了我。
但第二日,郑书意便又邀我去观花灯。
没想到遇见了恶霸当街强抢民女。
我与郑书意出手相救,但那恶霸却驾马朝郑书意扑来,我想都没想直接把她推到一旁,自己硬生生被马踩伤了腿。
骨头断裂的声音一下击溃了我心里防线。
上阵杀敌终成泡影。
我想,我的父亲终于放心了。
他一向不同意我和兄长一样去战场杀敌,如今他可安心了。
但没想到,他却对着郑书意怒斥,音色颤抖:“你既无心我儿,你为何还要约他出去?”
“我儿如今这模样如何为兵为将?”
“你断了他的志向,往日他可怎么活、怎么自处?”
我母亲也是连声哀叹,满眼对我疼惜。
我本来是想要替郑书意说话,说出我受伤并不怪她。
可没想到她却当着我父母亲的面说,要嫁我为妻。
“书意自幼便心悦阿衍,还望伯父伯母同意这门亲事。”
她红着眼说她心悦我,要嫁给我。
我当时以为她是真的心疼我爱我,可如今我才明白,我只是她...退而求其次的选择。
她红着眼,是因为嫁了我,便不能再与我兄长白头到老。
偏我,眼拙的看不明白。
郑书意迟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甚至低头刻意去避开我的目光,转移话题:“我有些累了,许是今日去外面走的路太多了。”
“夫君,我先去休息了。”
她走的那么匆匆,我又怎会不明白。
我唤来小五,随后让他去把平安符扔掉。
“小侯爷,这...这可是夫人亲自给您求的,您确定要扔了吗?”
郑书意每年都会给我去求平安符,这已经是第五个了。
我的目光从平安符上移开,点头。
“扔了。”
随后我起身去了书房。
次日,全家一起吃饭时,我从父亲口中得知前一段时间我兄长在练兵时,不幸跌下马,受了伤,不过现在已并无大碍。
兄长怕我担心,所以才不愿告知我。
而郑书意听到这消息后,脸色微变,继而吃完饭回到寝房后,她对我说:“今日我约了户部尚书家的夫人,下午出去一趟。”
在她转身的时候,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,开口:“可是为夫腿疼的厉害。”
“你下午陪陪我,可好?”
她钻进我怀里,语气撒娇:“可是我都跟人家约好了。”
“夫君不是说,不可言而无信吗?”
“再者,我很快会回来的。”
可是,她一夜未归,她下午约见的也不是那位夫人,而是去看了我兄长。
我站在不远处,看着郑书意带着些许糕点去见我兄长,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,但一下午,她都没有离开。
天色渐晚,我回去了,但她一夜未归。
第二日,将军府的人把郑书意送回来了。
她脸色有些憔悴,但在看到我后,眼睛亮了几分,她跑过来,朝我亲昵。
“昨天我忽然想母亲了,便任性回去了,夫君,你别怪我。”
我没有说话,只是任由她抱着我。
直到她脸颊红红的,额头烫烫的,她发烧了。
烧到半夜,开始呢喃自语:“谢行舟,你对我依然这么冷漠。”
“你说的那么绝情,我终于...还是坚持不下去了...”
“我会同阿衍好好过日子,左右他的脸也有三分像你。”
我摸她额头的手忽然就顿在了半空。
一股冷意直钻我心,我起身唤了几个奴婢进来照顾她。
我去了书房。
我去书房将那几个平安符烧毁的干净。
她要好好过日子了,可我却不想再坚持下去了。
我已经写好了和离书,本来想等她病好便给她。
但被她发现了。
她面色苍白的来到我面前质问我:“阿衍,你这是何意?你...你要弃了我?”
明明她那么厌恶我,却能装的爱我到不能自己。
我忍着心里的痛楚与悲伤,艰涩开口:“不是我要弃你,而是你要弃我。”
“郑书意,你喜欢我兄长。”
“你在信里说。”
“若非他脸与你相似三分,我又怎会正眼瞧他。”
“行舟,他自瘸了腿,便不再有你半分的儒雅之姿,我心里当真嫌弃至极。”
“你再等等我,等我携战功归来,便弃他,嫁你为妻。”
我每说一句,她便后退一步,直至最后退无可退,她踉跄跌倒在地上,面色苍白,眼神里似乎浮有几分后悔。
可是她这么爱我兄长,一定不会后悔的。
我看着她,又道:“其实,不用你立功绩,我们便可以和离。”
“腿瘸,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,更没有想要以此威胁你。”
“阿衍,你误会了,你误会了...”
她的声音染上哭腔,她想跟我解释,却又支支吾吾解释不出来。
最后她好似撒泼,当着我的面撕碎那书纸。
“阿衍,我是不会同意和离的。”
“永远不会。”
之后她就像着魔了一般,把那些信笺全部拿了出来,当着我的面一把烧掉。
“阿衍,你看,你看我都烧了,全部都没了。”
“我们以后还好好在一起,好不好!”
她对我说的那么坦然。
可镜子碎了,还能复原吗?
不能,破镜是不能重圆的。
往日,这京都中的贵公子哪个不羡慕我。
他们羡慕我娶了将军府的嫡长女,这京都的第一美人。
他们也会在背后调侃:“美人配了个瘸子。”
郑书意听见后会立马出声维护我。
“我家夫君哪怕是瘸了,你也比不上他一根脚趾头。”
“何况,我们自幼一起长大,他后来也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子。”
“我们两人的感情,又岂是情情爱爱能说清楚的。”
是啊,情情爱爱说不清楚,所以她对我大抵是亲情?友情?但却绝不会是爱情。
因为她的爱全部给了我兄长,既是全部,又怎么会有多余的爱呢?
可笑!
五年同床共枕,五年夫妻,到头来,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。
我攥紧了手,试图抑制住内心的痛苦,可最终却似潮水一般不断涌来,无法平息。
我音色暗哑:“郑书意,你大可以跟我说实话,说你心悦我兄长。”
“我救你,却不是为了要挟你跟我过一辈子。”
“我不是强抢民女的恶霸,不是不明是非的混世魔王。”
“我们相识这么多年,你何苦...何苦要骗我?”
无尽的悲伤与荒凉在我心里横冲直撞,疼痛难忍之际,眼角流下了眼泪。
我红着眼擦去眼泪,出声。
“郑书意,从今往后,你我再无瓜葛。”
“和离书,我会重新再写。”
不等我离开,她一把从背后抱住我,用尽全力抱着我,似乎是想将我揉进骨髓里。
“阿衍,阿衍你别这样好不好,我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“我以后好好做你的夫人,我用余生补偿你好不好,求你,别不要我,别离开我,我不要和离,阿衍,我不要和离。”
她声泪俱下的哀求我。
可却让我的心更痛,若不是她把我当兄长替身,又怎会有如今的局面。
我推开她,偏过头去,艰难开口:“给彼此留个体面吧。”
她抬头,音色颤抖。
“阿衍,你一定要这么不留情面,一定要对我这么狠吗?”
她对我又何尝不狠?
我是心悦她,可她为何要利用我对她的爱,来满足她求而不得的爱?
就在我们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,我兄长来了。
治疗我腿上药的配方,很罕见,都是我兄长替我寻来,又亲自盯着大夫做好,再送来给我。
我的腿伤,这五年来一直在慢慢恢复。
多亏了我兄长。
可如今一想到我五年的夫人心里眼里全是兄长,我就不知如何去面对...对我呵护有加的兄长。
看着满屋的狼藉,兄长脸色沉了沉。
最后将视线放在我身上,喊了我一声小衍,全程没有看郑书意一眼。
我鼻子蓦地一酸。
他一声小衍,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闹的场景。
上树摘果子、抓蛐蛐...
自幼我兄长就待我很好,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。
如今见他到来,我竟然又不争气的红了眼睛。
“兄长。”
“大哥。”
我一瘸一拐的朝他走去,直到他的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,我心里涌现出了极大的安全感。
他扶助我颤抖的身子,冷漠地看向郑书意。
“小衍真心待你,你却三心二意,伤他如此之深。”
“郑书意,我谢家这门府,留不住你,往后,你好自为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