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:2024-07-06
适才,我明白过来,他不会再信我了,他恨我入骨。
当年江晴为让父皇退婚,借由我名,将他约到宫中,给他喝下迷酒,又随便找了一位宫女,给她下了药。
她引父皇到那间屋子,看见二人光溜溜地躺在床上。
江晴哭得梨花带雨,父皇震怒,他素来对我疼爱有加,哪舍得让我吞下这份委屈。
「还没有成亲便朝三暮四,这婚不成也罢。」
江晴呜咽着抱住父皇的双膝:「父皇,儿臣不愿在京城见到与裴氏有关的人。」
我知道江晴打的什么主意,裴家手握兵权,忠心耿耿,削了他们的兵权,将其流放,对她最为有利。
父皇抹去江晴脸上的眼泪,道:「朕把他们赶出京城。」
流放的旨意很快送到裴家,朝堂震惊,有正直的官员劝阻,他们的话,淹没在江晴眼泪里。
流放那日,江晴刻意去送行,我跟着她飘荡在空中,裴洵眼神颓靡,道:「人心险恶,我防着所有人。却独独未曾防备过你。永宁,你好狠啊。」
「挡我路的人,都该死。」
「从始至终,你未真心待我,只是利用我,利用裴家,对吗?」
「对。」
裴洵空洞的双眼,透着一股绝望之色,他自嘲一笑,毫不留恋地转身。
我心痛到无以加复,却什么都做不了。
现在,江晴被系统抹杀,留给我的,却是绵长的痛苦。
还好,我也痛不了多久了。
被带到猎场时,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,寒风倒灌进我胸腔。从水牢出来时,我便感染了肺疾。
现下更是加重了病情。
我被五花大绑扔进猎场的帐篷,咳得喘不上来气。
门外的小侍卫问:「要不要给她点水或吃食?」
「不用了,饿她两三天,更方便陛下狩猎。」
狩猎定在明日。
我咳得一夜未睡。天一亮便被带到猎场,虽是山林,但重兵把守,无处可逃。
与我一同沦为猎物的,还有江晴曾经的心腹,那些面首。
号角声响起,人群开始四处逃窜,裴洵率领着他的部下冲过来。一支支长箭,簌簌飞过,惨叫声,求饶声,从身后飘来。
整个猎场,仿佛下了一场血雨,被染成了红色。
我远远看着曾经温柔正直的裴洵,坐在高头大马上狂笑。
这三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,变得如此狠辣阴鸷。
从前,他是连一只小猫都舍不得杀的人。
皇城里有许多野猫,我从小便偷偷喂它们。那年贵妃怀孕,恰逢春天,半夜猫叫吵得她不能入眠。
父皇心疼自己的爱妃和皇嗣,命人在宫里大肆虐杀野猫。
我悄悄将三只小猫藏在花园的角落,被贵妃的宫女发现。她因此大做文章,说我是受母后教唆,故意让她夜不能寐,谋害皇嗣。
母后替我辩解,父皇更加不耐。
贵妃咄咄逼人:「那好,若正如公主所说,这些猫非她刻意所养,那便当着我的面,把它们都杀了。」
贵妃扔给我一把匕首,我仰头看着父皇,他没有说话。
「怎么?公主舍不得?莫非这些猫都是你养来谋害我的?」
「当然不是。」裴洵站了出来,「贵妃有孕,不宜杀生。就让微臣带去宫外,代公主处理。」
父皇首肯,裴洵抱起那些猫,往殿外走。
天空雪花纷飞,倒春寒说来就来,我跟在裴洵身后追了出去。
「真的要杀了它们吗?」
「当然不。」怀里的小猫冻得直叫,裴洵脱下披风,小心翼翼地裹住它们。
「猫也是生命。」裴洵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,找了个隐蔽的地方,做了一个猫窝。
「永宁,我会替你照顾它们。」
那时,我心中一片动容,上前环住他的腰。他身子蓦然一僵,转瞬回抱住我,身处雪地,但心是暖的。
回忆一遍遍拉扯,我心痛如绞。母后说得没错,人是会随着他的经历而改变的。
我与裴洵,只是变得渐行渐远了而已。
马蹄声逐渐靠近,趁他们还未留意到我,我窜进了树林。晨雾弥漫,我藏匿在草笼之中,身后有人轻拍我的背,道:「公主。」
我一回头,是江晴养的其中一位面首。
「公主,我自幼长在这山林,我知道有条小路能逃走,你随我来。」
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,可我凭什么要信他?
甩开他手的那刻,一支箭刺穿了他的胸膛。
血,溅在我脸上。
「薛永宁,你好雅兴,死到临头了,还想着和男人私会。」
「我没有,我……」我咽了咽喉,裴洵从马上下来,锐利又陌生的眼神令我生出一丝胆怯,吞下想说的话。
「陛下,这妖女作恶多端,杀了她吧。」
「是啊,陛下,若你不动手,这猎物就归我了。」
裴洵眸光一沉,一只手扣住我的背脊。须臾,靠近心脏的位置一阵刺痛。他手握剑柄,一寸一寸加深力度。
皮肉被剜开,血,层层渗透。奇怪,我竟感觉不到疼了,而是冷。
心如同坠入冰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