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：2024-04-07
“带着娘还有你爹爹先走，往西南去投奔你嫁出去的二姑姑。”
翻箱倒柜，把自己这些年在土匪山上攒的银票塞到春儿怀里。
“国之将亡，我们走了，那些妇孺怎么办？”
宁春初问我。
“你们一个个的，不都盼着孙齐回来把我碎尸万断吗？”
要不是孙齐那个老匹夫，拉着城里大半人马去打仗，给了机会乘虚而入，我如今恐怕还在土匪山上窝着呢。
“这些人的命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？”
这世道，保得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事情。
“我得留在这儿。”
“留在这儿等死吗！”
“这儿是我的家。”
“是你和陈桥生的家吧！”毕竟那个小白脸现在还在大牢里。
宁春初喜欢陈桥生喜欢了十年。
我跟娘一路逃荒逃到宁家的时候，陈桥生正带着宁春初在后院拉小提琴。
易城上上下下都知道，陈大帅和宁老爷家要结姻亲。
那两人郎才女貌，着实般配。
我和娘走了整整两个月才到宁府，脚上穿了双快要烂了的鞋。
宁老爷一见我，就盯着那双鞋。
他虽然说着话却一直皱着眉。
当天晚上娘就抱着我哭。
“儿，你和春初就当从没订过亲吧！懂事点。”
我心有不甘。
自小，就知道易城有个未来的妻子。
父母每年送节礼，总会藏入我亲手编的蝈蝈笼，那是我对未来伴侣的小小寄托。
携着宁春初，揣着一叠银票，我找到正在打包行李的岳父大人。
“亲家，钱您收好，务必照顾好我娘和春初。”
他接过银票，点头如捣蒜。此时的宁府乱作一团，昨日喜庆的红灯笼尚未摘下，人们忙于逃生。
炮火声愈近，陈大帅的军队能撑多久，谁也说不准。
“我不走！”宁春初跪地哀求，“桥生还在牢里啊！”
正说着，手下兄弟生全冲进来说：“大哥，陈家军顶不住撤了，鬼子火力太强，咱快撤！”
我握紧枪，欲离去，却又转身折回。
我一把拽起仍在挣扎的春初，将她逼至墙角。
她泪眼婆娑，恐惧不已。
“桥生跟着你们，我兄弟负责送你们出城。”
我紧握她的脸，严肃道：“记住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，你敢给我戴绿帽，我就宰了那小白脸！”
随后对生全嘱咐：“照顾好干娘和嫂子。”
西门离土匪山近，逃起来方便。
父亲临终时教导我，男人要顶天立地。
春初既然嫁给我，我就得保她一世安宁。
被鬼子按在地上，我心中仍咒骂陈老贼的无耻。
陈家军坐拥三城，兵多枪硬，原以为能撑一阵，谁知一触即溃，丢下易城落荒而逃。
刚撂倒俩鬼子，城门便告破，炮弹飞至眼前。
“投降吗？”鬼子问。
小弟连胜出身贫寒，全家饿死后才上山当匪，临死前仍破口大骂。
我拳头紧握，看向文胜。
他读过书，脑筋活，我常听他的。
识时务者为俊杰，道理都懂，但讲义气胜过一切，一声兄弟，生死相托。
我奋力挣脱，挥拳朝鬼子脸上砸去：“***的，老子跟你们拼了！”
枪口瞬间抵住我鼻尖。
文胜扑来压住我：“好汉不吃眼前亏，别白白送命，想想嫂子，想想干娘！”
我肿胀的眼勉强睁开，瞥见春初和那小白脸被鬼子押过，生全半腿血淋漓，亦被拖行。
我怒吼：“混蛋！”
鬼子见我倔强，三人狠拽起我，另一名小头目持刺刀抵住我额头：“降还是不降？”
只要摇头，子弹便会洞穿我颅骨。
我怕死，老娘需我赡养，春初还未给我生娃。但父亲曾言，中国人啥都可以没有，唯独不能失了骨气。
在土匪山，我从底层混到头领，陈家军屡屡围剿，我们东躲***。
文胜说，我们像猴子，人家戏耍我们，却不真想弄死我们。
这样的日子熬了十年，骨头从没向陈家军弯过。
鬼子，还想让我低头？做梦！
“不降！有种就杀了老子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畜生！”
枪声未响起。
“天哥，你还活着！”
熟悉的拥抱，摸到对方的日本军服，我立即推开，顺便给他太阳穴一拳：“不准开枪！你是一郎？”
我愣住，记忆逐渐清晰。
林一郎，如今是渡边一郎。
小时躲我身后，喊我天哥的小可怜，常遭其父毒打。
我冷声道：“原来，你是日本人。”
“放开她！冲我来！”小白脸声音传来。
春初被鬼子拖拽，衣衫凌乱，他被打得口喷鲜血，对我呼喊：“周天，救她！救她！”
鬼子恣意调戏春初，围观的中国人纷纷垂首。
此情此景，我仿佛看见年幼的春儿逃学躲在我身后，泪眼汪汪求我庇护。
文胜紧紧抓着我衣角，生怕我冲动。
众兄弟或已故去，或盯着我。
一郎满脸期待。
我拳头紧握，喉咙发紧：“一郎，让他们放了你嫂子。”